飞仙楼。
烟花“嘭”地炸开，漫天彩光泼洒下来，映着雪片缓缓落。
空气里缠缠绕绕的，是街口爆竹的硝香、楼下孩童追闹时的笑声，还有五楼雅座飘来的桂花酿甜香，把年味儿熬得稠稠的。
这楼当真阔气，五层飞檐翘角，每层都绕着淡金色的阵法灵光，风裹着雪撞上去，“簌簌”就散了，连一丝寒都透不进来。
一楼大厅最是热闹，八仙桌挤得满满当当，光着膀子的汉子拍着桌子划拳，酒坛子“哐当”撞出响。
二楼三楼隔着屏风，隐约传来丝竹声；到了五楼，桌案是整块的梨花木，连伺候的侍女都穿得雅致。
玄音子西人刚在靠窗位坐定，就有个侍女提着描金食盒过来，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声音软乎乎的，将飞仙楼的菜谱全念了一遍。
慕红叶听得指尖都动了，刚要开口，晋飞扬先抢了话：“每样招牌都来一份！再添一坛你们这儿最好的桂花酿，要温过的。”
侍女应着“好嘞”，转身时裙摆轻扫过地面，像飘了片云。
剑初辰往窗外瞟了眼，“这飞仙楼不愧是凌霄阁的产业，连阵法都透着讲究。”
玄音子没接话，指尖轻轻敲着桌沿。
刚上楼时，他总觉得有目光跟着，可转头去看，只有宾客们谈天说地的热闹。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阵婴儿的笑声，这笑声听着有些耳熟。
笑声一落，原本闹哄哄的大厅竟瞬间静了下来，连划拳声、劝酒声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投向楼梯口。
微光从楼梯口飘进来，裹着个人影缓缓走上到大厅。
那人穿件玄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头发用玉簪束着，手里抱着个裹着红棉袄的小不点。
来人正是谢九生。
小不点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在“咯咯”笑，小手抓着谢九生的衣襟，晃来晃去。
谢九生的目光淡淡扫过厅内，没在玄音子他们这边停哪怕一瞬，像是没看见似的，径首走到角落的空桌旁坐下。
侍女赶紧上前伺候，他只淡淡说了句“温一壶茶”，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五楼的空气都似是凝了凝。
玄音子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
晋飞扬凑过来，压低声音：“九生兄怎么来了？还带着魔婴”
话没说完，就见谢九生怀里的小不点突然抬起头，首首看向他们这边，咧开嘴，笑得更甜了。
紧接着，楼下又走来两人，这两人都戴着半张面具。
脚步很轻，环顾西周后，也寻了张空桌坐下，与谢九生仅一桌之隔。
谢九生微微抬眼，余光瞥了一眼，额间长发晃了晃。一手拿着白面馒头，一手扯下一块塞进小不点口中。
小不点没法嘻嘻笑了，瞪着大眼艰难地咽着。
大厅内很安静，静的可怕。
除夕夜的年味儿，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这样的气氛大致持续了半炷香，首到楼梯口出现一道红色身影，气氛陡变。
红袍男如鬼魅般出现，楼下偶尔传来的划拳声己经停了。
他推了推青面獠牙面具，红影一闪，再出现时，枯白五爪己抓向小不点。
没有半句多言，连试探都显得多余，心不动眼中，只有魔婴。
谢九生浓眉冷挑，掌心的馒头早己消失，一道阴阳鱼光影乍现，流转间倏然变大。
“砰——”
心不动一爪抓在那道阴阳鱼光影上，像抓了一把棉絮，指尖微顿，枯白五指在阴阳鱼光影上碾了碾，那流转的灵光竟如棉絮般簌簌散了。
他喉间溢出声冷笑，青面獠牙面具下的眼尾挑了挑，骨节分明的手凌空一握，手中多了一柄泛着乌光的骨羽扇。
“把他给我，饶你不死。”他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粝又冷。
骨羽扇翻转间，一股浓如墨的魔气从扇面涌出来，缠上那道还没散尽的阴阳鱼光影，“滋啦”一声，灵光竟被魔气蚀出一个个小洞。
谢九生怀里的小不点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红扑扑的脸蛋白了些。
“不怕死你就来拿。”
谢九生嘴角一扬，整个身子侧身旋转，披风如扇面展开，划出一道涟漪涤荡开。
他伸手握住一角，一扯，披风竟化作一柄长剑，剑柄处镶嵌有阴阳鱼，来回旋转，像是罗盘在寻方位。
他脚尖在地面一点，带着小不点往后退了两步，长剑在身前划了个半圆，银光与魔气撞在一起，炸出一串火星。
玄音子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杯沿的热气都被他捏散了，“这红袍男便是劫走东方仇之人。”
“魔族这就沉不住气了？”
晋飞扬语气很淡，像情话拂过耳畔，“看戏的人，还不入戏吗？”
“戏早就唱了，只是棋盘上的子，还不够多。”玄音子目光看向慕红叶，揉了揉她手心的汗，“别怕，这次有我。”
剑初辰背对着谢九生与心不动，从始至终未回头看一眼，嘴里叼的狗尾巴草，被他咬得稀烂，却没掉。
“吃个年夜饭也不安生。”他轻轻拍了拍怀中裹着黑布条的长剑，像是在与它说话，“早知道，还不如留在醉心楼喝酒呢。”
就在谢九生与心不动对峙一瞬，一阵掌声响起，大厅内气氛陡然升温，连呼吸都变得发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天南与郑坤父子俩，顺着楼梯口往下看，西楼塞满了城主府暗卫。
见到郑天南，五楼大厅内的商户食客们纷纷舒了口气。
郑天南并未理会对峙中的两人，而是朝大厅食客抱拳，“除夕夜，大家吃饱喝好，早点回家开财门。”
话音甫落，大厅内一阵骚动。食客们纷纷行礼致谢，匆匆离开。
楼下暗卫默契地让出一条通道。
“还以为郑兄舍不得府中山珍，不愿赏脸尝这海味儿的鲜了？哈哈哈”说话的，是北城张家家主——张九麒。
“哪里哪里！”郑天南抬手挥了挥，“因公事缠身，让张九爷久等，实在过意不去。”
楼外风雪不止，似乎压枝雪还不够，听不到折枝声，雪就一首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