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宗门遗迹景象，而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广阔空间。
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棵他此生未曾想象过的巨树。
这棵树，太大了。
它的存在，仿佛填满了整个视野，乃至整个世界的概念。
林凡的视线极力向上延伸，试图查找树冠的尽头，却只看到没入昏暗天穹之上的、更为粗壮的阴影。
向左右望去，同样看不到边际，粗粝的、如同山峦般的树皮褶皱蔓延向视野的两侧，消失在朦胧的远方。
林凡下意识地估算了一下。
仅仅是他们此刻所能看到的、树干靠近底部的这一段的宽度，恐怕就已经超过了数万丈。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棵树，更象是一面横亘于天地之间的木墙，一座支撑起这片独立世界的擎天之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沉静的气息，带着植物特有的微腥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压迫感。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青木真人和枯树真人。
只见这两位见多识广的老修士，此刻也是双目圆睁，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尤其是青木真人，那表情不仅仅是震撼，更带着一种强烈的困惑与茫然。
林凡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青木师兄，看你这神情，莫非……你祖上手札中，并未提及此树？”
青木真人被林凡的声音惊醒，他深吸了一口那带着古老气息的空气，努力平复心绪，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没有……手札中从未提到过有如此…如此神迹般的巨树。祖上只记载，那宗门建于一处险峻的悬崖之畔，云雾缭绕，下临无地。如今看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无边无际的树干，语气带着几分明悟！
“那所谓的‘悬崖’，极可能只是这棵巨树某一根向外延伸的巨大枝干罢了。我们此刻所在的这片‘大地’，或许也只是另一根更为巨大的枝杈，或者…是树根部的某块隆起。”
林凡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合乎情理。
甚至林凡想过，他们几人所在的这片地域，是否也是这巨树的突出分枝之一？
莫非？
林凡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看到的机缘描述。
世界是一颗树。
而树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陆地。
树是世界的主体！
而陆地，则不过是树的一部分而已……
有了如此想法后，林凡推测道。
“或许几千年前，此地还存在着一座极其高明的幻阵，完美地掩盖了这棵树的真实样貌，让你祖上那位前辈，只看到了幻阵模拟出的‘悬崖’景象。”
“岁月流转，再高明的阵法也难免灵力流失，逐渐失效，所以才让我们得以窥见这背后的真实。”
这个推断得到了青木和枯树真人的认同。
枯树真人感叹道。
“若非阵法失效，只怕我们就算找到此地，也会如同青木师兄祖上一般，将其误认为普通山涯，与此等惊世之谜擦肩而过。”
既已见到目标，几人不再迟疑。
青木真人挥手祭出了那艘常用的代步飞舟，飞舟迎风便长，化为三丈长短，悬浮于低空。三人纵身跃上飞舟，青木真人掐动法诀，
飞舟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那仿佛世界之壁的巨树树干飞驰而去。
然而，飞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们与巨树之间的距离拉近，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感悄然浮现。
那原本在远处看来庞大到令人窒息、宽度超过数万丈的树干，此刻在他们的感知中，竟然在“缩小”。
并非真正的缩小，而是那种充斥天地的压迫感在减弱，树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淅，不再那么浑然一体、无边无际。
又飞行了一段距离，当他们认为即将真正靠近树干时，青木真人操控飞舟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悬停在空中。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在他们前方，那棵巨树的形态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是最初那顶天立地、宽度骇人的世界之柱，也不再是中途感知中那虽然巨大但尚可理解的古树。
此刻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高度看上去大约只有数十丈，树干的直径，目测也不过数丈宽窄，虽然依旧算得上是一棵罕见的大树，但与他们最初看到的景象，已是天壤之别。
“这……”
枯树真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青木真人也是眉头紧锁，操控飞舟又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了一些。
巨树的细节更加清淅，树皮的纹路，偶尔可见的细小枝杈，都表明这似乎就是一棵“正常”的大树，除了体型比寻常树木大上许多。
“怎么回事？是我们的感知出了问题，还是这树本身有古怪？”
青木真人喃喃自语。
林凡沉默着，他的神识早已探出，仔细扫描着前方的巨树。
反馈回来的信息颇为矛盾……
神识感知中，前方的生命气息和木属性灵力磅礴如海，远超眼前这“数十丈”树木该有的规模，但视觉和某种空间上的感知，却又明确地告诉他，树就在那里，只有那么大。
“继续靠近看看。”
林凡沉声道。
他隐隐觉得，这棵树的诡异，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飞舟再次激活，以更慢的速度，几乎是一寸寸地向着那看似只有数十丈高的巨树靠近。
当飞舟的前端，即将触碰到最外围那几根低垂的，需要数人合抱的气根时——
嗡！
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空间本身在震颤的感觉掠过三人的心头。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骤然剧变！
那原本看似只有数十丈高、数丈宽的树木，在他们跨越某个无形界限的瞬间，猛地再次膨胀、放大！
不，不是树木在变大，而是他们所处的空间尺度被扭曲、被重置了！
刚刚还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粗糙树皮，瞬间退远到了难以估量的距离之外，重新化为了那道横贯天地、宽度无法测量的巨大木墙。
他们三人连同脚下的飞舟，在这一刻，渺小得如同依附于山峦之上的几粒微尘。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