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几乎是踩着第一缕晨光登的门。
林凡刚推开窗，就看见张茂那张笑得象朵老菊花的脸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太元门低阶弟子服饰的年轻人，垂手肃立。
“林道友！早啊！”
张茂声音洪亮，透着股过分的亲热。
“昨夜回去，我是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道友如此醉心丹道，光那点丹药怎么够你参悟？今日说什么也得请道友去我那儿坐坐，看看真正的‘底蕴’！”
他搓着手，眼睛亮得惊人。
林凡心中了然，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喜和感激。
“张长老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废弃丹房乃贵门重地……”
“哎！什么重地不重地！”
张茂大手一挥，打断林凡的话，几步就跨到林凡面前，一把拉住他的骼膊，力道不小。
“你我一见如故，是朋友，是兄弟！兄弟想看个废丹库，那也叫事？走！这就带你去开开眼！”
不由分说，张茂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林凡拉出了小院。
两个低阶弟子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沿着太元门内复杂的石径穿行，越走越偏僻……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焦糊、苦涩、霉变和陈旧药材的气息，便愈发浓重起来。
最终，他们在一处背靠山壁、由巨大条石垒成的建筑群前停下。
这片建筑占地不小，但透着一股灰败冷清的气息，与太元门其他地方的灵秀仙气格格不入。
门口悬挂的牌匾字迹也有些模糊——“废丹殿”。
“就是这儿了！”
张茂指着这片建筑，语气带着点看守自家后院的熟稔。
“道友请看，这一溜四个库房，一阶废弃丹占了俩，量最大，堆得最满，味儿也最冲。”
他指了指左边两间明显更大的石屋，石门紧闭，但那股子混杂的劣质药味和腐败气息还是顽强地钻出来。
“二阶的单独一个。”
他指向中间稍小些的一间。
“至于三四五阶的宝贝！”
张茂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领着林凡走向最右边那间看上去最结实、石门也最厚重的一间。
“就归我老张管了！”
厚重的石门，被张茂用一块特制的令牌开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一股更为复杂、但也更为精纯些的废弃丹药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内部空间很大，光线却十分昏暗，全靠墙壁上镶崁的几颗发出幽光的萤石勉强照明。
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如整整齐齐，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层层叠叠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玉盒。
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飞舞，不少瓶罐上甚至落满了灰，结了蛛网。
也不见个人去打理一番。
明显是压根就没把这些废丹当一回事。
即便是三阶以上的废丹又如何，说到底，也是一堆废丹而已。
林凡的目光扫过这片庞大的废丹坟场，心中只觉得荒谬。
这些丹药，炼制失败，药力混乱，丹毒深种，对修士而言无异于剧毒废物。
太元门耗费人力物力，修建如此规模的库房，将这些废丹当宝贝一样存储起来，图什么？
不止太元门，所以的宗门都一个德行。
天玄宗也是一样。
真不知留下这废丹有什么作用？
难道就为了用某种特殊秘法，提取出的一丝丝微弱药性？
这点药性，怕是连一颗回气丹的药性都不足！
这行为，在林凡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完全是资源和人力的巨大浪费。
不过，他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半分，反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
“张长老职责所在，竟掌管如此重要的库藏，实在令人敬佩。只是……”
他微微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解的探究。
“这些废弃丹药，贵门如此妥善保管，莫非另有玄妙用途？”
张茂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混杂着些许尴尬的笑容。
他凑近林凡，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市侩的熟稔。
“嗨！林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门里那些老古板，总说什么‘废弃丹药亦是灵材所炼，蕴含大道痕迹’，又说什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总之就是一堆大道理！要我说啊……”
他左右瞟了一眼，确认那两个弟子离得够远，才用更低的声音，几乎是在林凡耳边嘀咕。
“就是抠门！舍不得丢！觉得蚊子腿也是肉呗！”
他拍了拍旁边架子上一排蒙尘的玉瓶，震起一片灰尘。
“你看看这些玩意儿，除了占地方、生灰、闻着闹心，还能有啥用？不过嘛……”
张茂话锋一转，眼睛里闪铄着狡黠的光。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哥我守着这么座‘宝山’，总得给自己寻摸点修炼的出路不是？”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眩耀和自得。
“不瞒老弟你说，老哥我资质平平，能混到筑基中期，靠什么？就靠这‘宝山’！一二阶的废丹不好出手，太常见，忽悠不了几个灵石。可这三四阶的嘛……”
他拖长了调子，脸上那副“你懂的”表情格外生动！
“那就是奇货可居！外面那些散修，或者小门小户的，有几个见过真正高阶丹药长啥样？更别说废丹了！稍微包装一下，说是什么‘上古丹方失败品’、‘大师手笔遗留’！”
“总有些好奇心重或者想捡漏的二傻子愿意掏钱！老哥我这些年的修炼资源，大半可都指望着它们呢！”
林凡听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张茂那张写满“精明”和“我找到了冤大头”的脸，心中一阵无语。
这家伙，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连这种“宰客”的老底都掀给自己看了。
显然，在张茂心里，自己这个“醉心研究”的林道友，和那些被忽悠的二傻子，已然划上了等号。
两人正说着话，张茂带来的那两个低阶弟子，已经手脚麻利地搬了十几二十个大小不一的玉瓶过来。
他们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一张积满厚灰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碰撞的声音，让林凡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