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雪越发肆无忌惮。卷着冰粒的风撞在城主府朱红的宫墙上，发出“呜呜”的闷响，像有无数人贴在墙外叹气。

玄音子化作一缕清风，空间之力透过结界。

指尖刚触到阵法的光膜，就被一股绵密的力道弹了弹，他暗自嘀咕：“若不是这防御阵带着隔音效果，倒省得我费这番功夫。”

风裹着他掠过庭院，雪地里的石灯笼晃着昏黄的光，把两尊石狮子的影子拉得老长，鬃毛上积的雪簌簌往下掉，像抖落一身碎玉。

最中间的楼阁还亮着灯，窗纸透出暖融融的光，在漫天风雪里，像块烧红的炭。

空间轻轻晃了晃，清风骤然收束，玄音子的身影落在阁楼西侧的杂物间里。

屋里堆着半旧的铠甲、蒙尘的兵器架，角落里的铜盆积着灰，却冻着一层薄冰。

想来是白天有人泼了水，夜里结了冰，连空气都透着股冷硬的锈味。

他凌空盘膝坐下，袍角扫过地上的干草，没带起一点声响。

指尖轻轻一捻，一缕极细的音之力像蛛丝般散出去，顺着门缝、窗缝，悄无声息地裹住整个城主府。

风声、雪落声、远处巡卫的脚步声，都被这股力量筛了一遍，最后稳稳落在中间楼阁最上层的屋子。

屋内，一名花发男子正缓缓踱步。他穿一件玄色织金蟒纹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的云纹，只是袍角沾着点雪粒，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腰间系着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剑云”二字，随着脚步轻轻晃荡，撞在玉带钩上，发出“叮”的轻响。

这响动很轻，却被玄音子的音之力抓得清清楚楚。

不用猜，这定是剑云城城主郑天南。

他的眉头皱着，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牌，眼神时不时往窗外瞟。

窗纸上的雪影晃一下，他的脚步就顿一下，像在等什么人，又像在等什么消息。

桌上的烛火跳了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倒比他本人更显焦躁。

杂物间里，玄音子眉头微蹙。音之力里只传来郑天南的脚步声、烛火的噼啪声，再没别的动静。

既没人来汇报，也没传讯玉牌的灵光。

玄音子轻轻调整音之力频率，像调弦似的，把范围缩到屋子三尺内。

终于，一阵极轻的“嗡”声传来。

是传讯玉牌的震动。

郑天南几乎是立刻扑到桌边，抓起玉牌时，指腹都在发颤。

玄音子的精神一凝，音之力死死锁住那玉牌，可刚要听清内容，就见郑天南猛地攥紧玉牌，低吼一声：“废物！连个乞丐都拦不住，还让流言传得满城都是！”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压不住的火气，连窗外的雪都像是被震得顿了顿。

郑天南把玉牌往桌上一摔，玉牌撞在烛台边，磕出一道细纹。

他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漫天的风雪，鬓角的白发被烛火映得泛着微光，不知是雪光，还是愁绪。

玄音子轻轻吐了口气，指尖的音之力慢慢收回。

原来郑天南等的是“流言被控制”的消息，看来街上的话，己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他刚要起身换个地方，就听见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灰袍的修士低着头走进来，声音发颤：“城主，朱家那边派人来了，说说要您给个说法，不然他们就”

“就什么？”郑天南猛地回头，眼神像淬了冰，“他们敢反？”

灰袍修士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他们没说反，只说朱长清死得不明不白，外面又传得难听，要是城主府不给个交代，他们没法跟族里子弟交代。”

郑天南沉默了，屋里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风雪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得像结了冰的河：“告诉朱家主，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去朱家一趟。但在此之前，让他把嘴闭紧，再敢乱传一个字，休怪我不客气。”

灰袍修士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郑天南一拳砸在桌上，烛台晃了晃，烛泪滴在桌上，像凝固的血。

玄音子在杂物间里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原来这两颗“石头”，己经开始互相硌着疼了。

他化作一缕清风，顺着门缝飘出去，没带走一片雪，只留下角落里那盆薄冰，映着窗外的灯火，泛着冷冷的光。

突然，他的身影又折了回来。

风之力再度展开，目标郑天南房中。

另一名锦袍少年来到房中，“父亲，北疆大陆那边来消息了。”说话的，名叫郑坤，郑天南长子。

郑天南脚步一顿，“快说！”

“炙祖说，魔族之人盯上他了，让我们尽快想法子引开魔族，否则否则他就破罐子破摔。”

“岂有此理！”郑天南低声咆哮。

缓了缓了，他问：“具体发生何事，速速说来。”

郑坤抬手作揖，“据说是因魔婴，朱长清与冷青锋同死于一线天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魔族，炙祖原为梅花狱成员，所以魔族认为是他截了魔婴。”

“荒唐！简首荒唐！”郑天南突然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水桶粗的玉柱上，整座楼阁也为之一震，瓦砾边儿上的积雪终于忍不住往下坠。

“朱长清这个白痴，擅自行动，死不足惜！”他缓了缓，像是铆足了劲大骂：“他娘的哪里得来魔婴的消息，这是中了圈套啊！”

“圈套？”玄音子猛地睁眼，心中暗道：“难道这就是白梅令这边撒的网？”他摇了摇头，“不对，梅玄机与墨留痕处心积虑退居幕后，难道还有大鱼？”

回想晋飞扬透露的消息，加之梅玄机无故失踪与墨留痕假死，留血梅令引晋飞扬查梅花狱，玄音子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张网，该是陈年旧网！”玄音子继续联想所有可能性，“梅玄机墨留痕西海阵营”

他眼中突然亮了起来，“对了，我一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西海同盟会会长，他是谁呢？”

当初在月渚岛参加西海选拔，西海阵营高层几乎都到场了，澜霜陪着云柚在药仙岛，“唯独正主从未现身。”

夜渐渐深，窗外的雪却越发明亮，照的大地恍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