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恒将目光投向萧元宸,想看他如何应对。
萧元宸似乎早有准备,从容应答:“众卿所虑极是。关于药材质量与医者管理,孤以为,可设立专门的核查章程,由太医署与京兆尹协同负责,定期查验,对违规者严惩不贷。至于从长计议……”
他语气转为坚定,“然寒疾不等人,百姓疾苦亦是迫在眉睫。可先行在京城试点,设立总局与一两处分局,积累经验,若行之有效,再推广至各州县。凡事皆有风险,然为民谋福,岂能因噎废食?”
他这番话,既有对问题的正视,也有解决的方法,更有推进的决心。
萧启恒看着儿子在朝堂上挥洒自如,应对得当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定夺:
“太子所奏,老成谋国,仁心可嘉。济民医局之设,利国利民,准奏。”
他一锤定音,随即下达具体指令:“着太子萧元宸总领此事,太医署、户部、京兆尹协同办理,尽快拟定详细章程,遴选得力人手,务必在寒冬深重之前,将此事办妥,使百姓能感受到朝廷恩泽。”
“儿臣(臣等)领旨!”萧元宸与相关官员齐声应道。
退朝后,萧启恒独坐御书房,回想起朝堂上的一幕,对身边的心腹老太监淡淡说了一句:“元宸此举,甚好。看来,这未来的太子妃,倒是个能让他多看人间烟火的。”
这句话,意味深长。他默许了太子此举背后可能存在的“私心”,因为他看到了更大的“公利”。
正沉吟间,殿外传来通传,皇后娘娘求见。
萧启恒收敛了思绪,语气平和:“宣。”
皇后端着一盅刚炖好的温补汤品,款步而入。她身着雍容但不失雅致的常服,眉宇间是多年未见的舒朗与平和。
曾经,为了稳住前朝后宫,平衡陈氏家族的势力,她这个正宫皇后没少忍辱负重,明里暗里受尽了当时风头无两的陈贵妃的刁难与打压,与皇帝之间也因种种制衡考量而显得疏离。
如今陈氏已然彻底肃清,盘踞朝堂多年的毒瘤被拔除,压在她心头和帝后关系上的那块巨石也终于被移开。
“陛下操劳国事辛苦,臣妾炖了盅汤,您趁热用些。” 皇后将汤盅轻轻放在案几上,声音温柔。如今的她,无需再刻意隐忍或强颜欢笑,言行举止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从容。
萧启恒抬头看她,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有劳皇后了。你来得正好,年节将至,各项庆典、赏赐事宜,还需你多费心操持。”
皇后在他下首坐下,微笑道:“臣妾正是为此事而来。往年年节,因着陈氏在,许多规制、赏赐都需多方权衡,难免束手束脚。如今朝局清明,今年这年节,臣妾想着,可否办得更隆重些?一来彰显陛下仁德,与民同乐;二来,也是庆贺我朝拔除奸佞,焕然一新。尤其是宫中夜宴,宗亲、重臣及命妇皆需列席,章程礼制还需陛下定夺。”
她说着,将一份初步拟定的节庆流程单子呈上。萧启恒接过,仔细翻阅,只见各项安排井井有条,既恪守礼制,又不失喜庆氛围,更剔除了以往那些为了安抚陈氏而不得不增加的过于奢靡冗余环节。
他满意地点点头:“皇后考虑周详,就按此办理吧。尤其是宗亲夜宴,务必要办得热闹、体面。”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定远侯府云家,此次需格外礼遇。云老侯爷劳苦功高,云昭翎那丫头……也即将入主东宫,年节赏赐,你亲自斟酌,厚重几分。”
皇后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她岂能不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既是彰显皇家对功臣的恩宠,更是对未来太子妃的看重和认可。她温顺应下:“臣妾明白。云丫头蕙质兰心,医术超群,更是立下大功,臣妾也甚是喜欢。年节的赏赐和宫宴座次,定会安排妥当,绝不委屈了她。”
两人就着年节的细节又商议了片刻,气氛融洽,如同世间最寻常的夫妻在商量家事一般,只是这“家事”关乎天下罢了。
曾经的隔阂与不得已的疏远,在共同的敌人消失后,仿佛也冰雪消融,一种历经风雨后更为稳固的相互理解与支持。
看着皇后告退离去时轻快的背影,萧启恒端起那盅犹带温热的汤,慢慢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意不仅熨帖了肠胃,也悄然浸润了心田。
朝局安稳,后宫和睦,继承人成熟有为,这或许便是为君者,最期盼的太平光景了。而这一切的转机,似乎也确实是从那位准太子妃出现后,才悄然开始的。
他放下汤盅,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关于“济民医局”的奏章上,唇角微扬,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年节,以及年节之后太子的大婚,竟也生出了几分与民间老父无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