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找份工作吧

绿洲城从没象今天这样井然有序过。

降雪过后，审判顺利结束，随着前任市长哈菲兹被送上绞刑架的那一刻，下城区居民终于确认了这绝不是一场美梦，他们捧着热水杯，沐浴在月光之下，回到自己的家中。

要知道在一周前，他们还饱受“石肺咳”的摧残，每天为上城区的官员和贵族们忙到透支，却连一盒小小的药片都领不到，生活已彻底失去了希望。

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随着教廷圣女————不，他就是女神重现于人间。

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审判的落幕，拉里斯的残党也被一网打尽，除了那些因吞食果实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怪物之外，萨里曼将那些放弃了抵抗，仍能喘气的人拖了回来。

监狱重建事项提上了日程，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旧官员和贵族的倒台，这个城市的一切百废待兴，他们的未来还有数不清的工作需要完成，真正的改革绝不只是将罪人送上绞刑架，更重要的是对那些存在问题的秩序进行修补。

这是一项大工程，可以预见还会受到极西之地王室和大贵族们的阻挠，最糟糕的结果是可能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内战。

但至少，今晚他们可以暂时歇口气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非得把我叫来这里。”

巴扎莉安身处人流之中，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玛丽，尤其是她最后由人至神的转变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空有力量的人类，总算学会了正确地使用属于她的权能。

巴扎莉安没有立刻离去，她仍在等待着伊森的下文。

她又开口问道，“怎么？还想让我这个输掉了竞选”的人，向新神的降临送上祝福么？”

“怎么会？”

伊森摇头，“只是还有些历史遗留性问题需要解决接下来是关于你的事了，安子。”

这一声“安子”喊得巴扎莉安心头一颤。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

伊森在绿洲城为她准备了一场有趣而又盛大的“演出”。

圣女玛丽、拉里斯，还有活跃在这场演出中的人们，她会记住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但在那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更漫长，更空洞的未来。

“毁灭的卡尼娅文明，以及旧神巴扎托斯的因子，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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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给人带来慰借。

尤其是对于被这个世界的人们视作神明的巴扎莉安而言，当她得知自己只是用于吸引巴扎托斯目光的实验品的那一刻，一定很难接受如此颠复性的事实。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了，夜幕下的市政厅广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当巴扎莉安见到不远处那位有着七只眼睛的女人之时，顿时变了脸色，看向森子的眼神也流露出了强烈的抵触，“森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要来参和我的事。”

“这不是同情，我帮了你两次，现在轮到你还我人情了。”

这既是有关巴扎莉安的历史遗留性问题，也关乎到了伊森自己。

据他所知，老巴一直都对自己改变了玛丽信仰一事耿耿于怀，如今更是让他见证了玛丽接替了生命女神的位置，成为了绿洲城乃至极西之地人民眼里的新神，对于孤寡老人巴扎托斯而言，这场“演出”的结局肯定不是滋味。

好在，在这场冒险旅途中，伊森意外发现了一个比更好的人选。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诞生于巴扎托斯因子的巴扎莉安都更符合他的艺术审美。

归根结底，他最初注视到玛丽，也只是因为她与生命女神有那么几分相似，让巴扎托斯睹物思人，想起了第一纪元到来前的时光。

那么，代餐又怎么会有正餐好吃呢？

“你知道人类通常是怎么解决太闲了的问题么？”

“不知道。”

巴扎莉安仍然充满了警剔。

“找份工作————我不会骗你说你一定能从中找到意义这种漂亮话，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要给你介绍的工作绝对很刺激，比永恒剧院的话剧要热闹得多。

伊森略作停顿，接着说道，“如果没法找到生命的意义，那不如找点乐子让自己高兴起来。”

巴扎莉安有些心动了，伊森的理由无懈可击，也自始至终没有用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怜悯她，看起来只是————很普通地向一位朋友提供工作方面的建议。

这种事在人类社会中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不过她很清楚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她用怀疑的眼神审视伊森，“既然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反过来说是让我还你的人情？”

“因为我现在扮演的角色在人类社会里有一个特定的称呼——中介，既然是中介，就肯定要向介绍工作的双方抽取提成的。”

“旧神许诺你了什么好处？”

巴扎莉安脱口问道，她很好奇像伊森这样的人究竟会渴望些什么。

财富？

太俗套了，肯定入不了伊森的眼，更何况他看起来就不象是缺钱的样子。

权力？

据她调查到的情况，帝国的王室与新内阁隔三差五就希望给伊森提供一个实职，《帝国真理》也极尽美化着他的形象，在许多帝国人眼里，结束了尤里乌斯统治，为了帝国带来改变的伊森早已和正位神无异。

美色？

他的个人情感生活看起来进展得非常顺利。

巴扎莉安所知晓的人类最常见的欲望似乎都很难套用到伊森身上。

“我欠了老巴许多人情。”

“所以你这是打算用我来还人情。”

“别说得那么露骨，这属于低情商的说法。”

巴扎莉安嗤笑，“那什么是高情商的说法？”

“每个人出门在外都需要朋友帮衬，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这事本来就是这么运作的。”

这一次，巴扎莉安低下了头，没有继续反驳下去，她一言不发，仿佛正在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

大约十几秒过后，她终于做出了让步，“你想让我怎么做？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希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通过这场“市长竞选”，巴扎莉安多少了解到了伊森行事风格，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致力于将事情圆满解决，而现在，他虽然拿着还人情来当幌子，但实际上却是想要干预她和巴扎托斯之间的关系。

考虑到她和巴扎托斯之间的关系，伊森正谋划着名一场父女相见的戏码也说不定。

然而她绝不会遂了伊森的愿。

她一想到自己在巴扎托斯面前情感流露，以及那七眼女人皮囊之下真正的面孔，就头皮发麻。

“先从第一步开始，我们现在一起走过去，和你未来的老板打一声招呼。”

“老板？”

巴扎莉安重复了一声，这称呼倒是勉强能接受，即使要在巴扎托斯那里找一份工作，也必须是公事公办的。

她有些别扭地跟在伊森身后，她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那只会给她带来不切实际的期待。

片刻后，面试职员、中介、老板聚集于市中心广场一隅。

“老板。”

巴扎莉安的声音听来有些冰冷，双手也攥起了拳头。

七眼女人没有开口，每一只眼睛都在深深地注视着巴扎莉安，那赤裸裸的，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眼神让她浑身发毛，而在一位真正的旧神面前，她高高在上的身份也失去了作用。

这场面试在双方的沉默中僵持着，直到，那七眼女性终于幽幽开口，“邪恶的化身、恐惧的代言人。”

“啥？”

“你的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反派魅力，没有任何人比你更胜任这些角色。”

巴扎托斯做出了判断—一以一位老练电影制作人的眼光。

短短几分钟的会面，就想到了至少七个适合巴扎莉安的剧本，也能预料到在几个月后，她的人气会将会在帝国的各个城市攀升到顶点。

他向巴扎莉安伸出了右手，这也是袖从人类那里学到的礼仪，最近开始真正理解这些手势所代表的意义。

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省去不必要的语言，“巴扎托斯传奇影业欢迎你的添加。”

“看来你们之间进展得很顺利，我就不在这影响你们了。”

伊森转过身去，在走出几步之后，他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伸进口袋里的手检查了超级小凛冬留给他的欧米伽阻断剂的解药。

他的脚步很慢，靴跟敲击路面的声响，在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清淅，姣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走出几步后，他抬起手，用指节揉了揉眉心，动作缓慢而用力。

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绿洲城的审判终于落幕，这位“混乱女神”的篇章写下了结尾，绿洲城里的所有人都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除了他。

前方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

首先，他得向凛冬解释为什么他在进入了下城区的一间民房后会离奇失踪三天，接着，他要解释超级小凛冬的存在，还有欧米伽阻断剂，以及圣城伟大的“第一席”的身份，这些药片很可能会使凛冬性格大变，就连超级小凛冬也无法预测出让凛冬恢复记忆的结果。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实存在，可是那个远在圣城的主宰，对于“第一席”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他承载了“第一席”与其他缔造者对于神灵所有的愿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弥赛亚正是“第一席”理念的化身，而“毁灭日”的到来迫使所有人都必须选定立场。

正因如此，超级小凛冬也无法确定凛冬在“穿越”后短暂的生活，是否足以强烈到让她改变信仰。

毕竟圣城才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她作为“第一席”在那里生活的时间远要比在这里长得多。

伊森行走在月色之中，直到远离人群，回到了那间大堂空无一人的下城区旅馆，沿着楼梯登上二楼，位于西侧的客房门缝里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伊森深吸一口气。

尽管内心忐忑，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当然，这或许也是凛冬“喂数据”喂出来的结果，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凛冬，以及“第一席”是一类人。

“回来了？”

进门时，坐在桌前背对着伊森的凛冬头也不回地说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伊森预想中过于激烈的反应，“我在那间民房的对面见到了巴扎莉安。”

“我可以保证，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超越朋友之上的————”

“我知道。”

凛冬只用了三个字就把伊森的蕴酿好的解释堵了回去。

她一直都知道，也相信着伊森，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小情趣。

因此伊森很清楚，一旦凛冬不拿这些小事借题发挥，要和他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事，就意味着事情正在朝着更严肃的方向发展。

“未来的我”这次向你透露了些什么秘密？”

“有很多。”

伊森定了定神，他走到凛冬的身侧，将琥珀色的药瓶放在桌上，“首先要纠正的是，她并不是未来的你，而是——为了你为了掌控这场冒险而制造出的小助手。”

说罢，他回到床边坐下，双手手肘以大腿作为着力点，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

尽管超级小凛冬提到了可能失控的风险，但伊森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进行任何隐瞒，甚至他不希望用任何话术来进行修饰，而是尽可能地让凛冬了解事情的全貌。

凛冬拿起琥珀色的药瓶，放在手心里把玩，漂亮的红色瞳孔凝视着伊森，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她也注意到了伊森的转变。

当伊森不再打嘴炮，企图用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解释分散她注意力的时候，意味着事情正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着。

很显然，“未来的她”所提到的秘密对伊森而言要比一位复苏的“复仇女神”更加棘手，因为哪怕在面对巴扎莉安的问题时，伊森也没有如此凝重过。

“那么，我们就从圣城开始说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