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我跟周悬下楼打会儿羽毛球啊。”李菲拎着球拍的袋子，来到了客厅。
“刚吃完饭就打球？”正在拖地的夏阿姨问，“想得阑尾炎啊。”
“哎呀，这都半个小时，早消化完了。”李菲心很宽地说，“正好阴天了没太阳，我们走了啊。”
“别穿拖鞋，小心崴着脚！”
“放心放心，我又不傻。”李菲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袜子，“周悬也回家换鞋。”
“那我先走了阿姨。”周悬礼貌地说。
“等等周悬，阿姨有事忘了说。”夏阿姨说道，“我刚才才想起来，今晚要和阿菲去吃亲戚家的结婚酒，出门前我给你叫份外卖好吗？还是你继续吃炸酱面？”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订就好。”周悬马上说。
“怎么又要去吃结婚酒啊，上礼拜不刚吃过吗？大家就非得在我放假的时候结婚不可？”这个消息，让十五岁，正是讨厌吃酒聚餐年纪的阿菲立刻就不乐意了（她的原定计划可是在今晚要在家里一直玩手机，玩到晚上两点），“我能不去吗？”
“哎呀去吧去吧，哪个亲戚结婚你都不乐意去，到时候你结婚了，没人来捧你的场怎么办。”夏阿姨宽慰她，“这种酒估计八点半九点就结束了，咱们早去早回。”
“唉，行吧。”李菲唉声叹气，“以后我绝对不在暑假结婚，我要给小辈一个自由自在，不用吃酒的暑假。”
“行行行，你结婚你说了算，到时候你乐意哪天结就哪天结。”夏阿姨笑道，“早去早回哈，出门前你还得洗澡洗头呢。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李菲推着周悬的后背就是一个猪突猛进。
“阿姨再见！”
“嘿！”李菲挥动牌子，一声清脆之中好象又带着点闷的“嘣~”声随即响起，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
周悬也挥拍，受击的羽毛球发出类似的响声，精准地朝李菲的面前坠去。
“哈！”李菲又挥拍接球，按理说这本该是一记不错的吊球，但天有不测风云，一阵微风吹过，羽毛球一下偏离了方向。
好在，提前判断出落点的周悬朝左小跑两步，一个反手柄球挡了回去。
“嚯，今天可以啊周悬。”李菲赞许道。
“过奖过奖。”周悬继续给她喂球。
他们打球的地方，就在距离四单元很近的一处露天的空地上，条件可以说是相当简陋，别说裁判和塑料地板了，连网都没有，纯属打着玩儿。
不光如此，在小区里打球还得特别小心，毕竟打歪了可能就跑树顶上去了，打高了可能就飞人家阳台里了，李菲家的那桶球基本都是这么丢的。
但说归说，条件简陋一点其实没事，毕竟“热爱”才是维持耐心的关键。
对于讨厌跑步这类枯燥的运动，独独钟情于各类球类运动的阿菲来说，只要有球打，她就不挑一要不是网球没有网实在是打不了，她巴不得天天抱着颗球下来和周悬对练“晴空霹雳”和“流星赶月”。
“我记得那个中风的大爷，他应该是在我刚读初中那年中风的，那天早上救护车就从我和阿菲面前开过去。”周悬把球接回去，顺便偷偷瞄向那个拄着拐杖，在小区里哆哆嗦嗦前进的老大爷，“师傅当年还犯贱，跟人家讨论过自己预防中风的心得来着，差点被吐口水。”
“那棵玉兰树也是老样子，树干上有个坑，是有个倒楣小孩骑车撞出来的。”
“还有那个早餐铺，一两年后应该就会转租给别人，从阿亮早餐变成建海早点————”
这一刻的周悬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陪领导打球”，一边打球还要一边观察分析小区里的情况，看看是不是能和自己过去的记忆对得上。
而就目前为止，他的观察结果表明桃源小区里的一切并无异常，花是花草是草，树是树人是人，一切看起来都和他的记忆并无偏差。
“也就是说，目前受到影响的就只有师傅一人而已，他就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住在我家楼上，不再是我的师傅，直接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而我因师傅消失而受到的牵连是，这个世界的我不是天师，甚至连纸鹤都不会折————”周悬心想，“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师傅其实没出事，出问题的是我。”
“如果我看不见妖怪，那我肯定就不可能拜一个天师为师，光是我爸妈这一关就过不去—哪怕师傅曾经从我的生命中路过，我们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可是————看不见妖怪的我还算是我么？”周悬有些茫然，“按天算道长的说法，我是个半妖，是妖怪的后代，不管我当不当天师、当不当修行者，我都没理由看不见妖怪才对————”
“更何况，我虽然是因为一些不明的原因，失去了看到未来的超能力没错，但我的法力和修为依然在，而且符合我十五岁时应该有的水平。”
“如果我没有从小拜师傅为师，那这具身体又怎么会拥有现在的修为呢？总不可能是看电视自学的吧？”
“除非，除非————”
“好了！热身环节到此结束！”因为天气炎热，早就已经开始流汗的李菲把落在地上的羽毛球用拍子一抄，挑到了手里，“下面开始认真了哈，老规矩，十个球算赢，输一局罚一个脑瓜崩”！”
“来吧。”见她这么说了，周悬便暂时收拢了心思，准备认真陪领导打球—一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脑瓜崩实在是个不太明智的惩罚，毕竟被弹的人额头疼，弹人的人指头疼，主打一个“大家都想别好过”，根本是得不偿失。
“来了！”李菲发球。
由于没有网的限制，加之时不时会有阵风过来，所以季菲很有体育精神地没选择发那种反手的小球，直接就是一个正手高远球，往天上吊。
周悬见状，便向后退了两步，同样是正手的动作，将球干脆利落地打了回去。
他对球类运动的兴趣还好，虽然各种球基本都会那么一点，但并不精通，很多时候纯粹是在靠自己的反应能力在打球一无论是天生的反应力，还是跟在师傅身边这么多年的修炼结果，仅仅在这一块上，普通人还真的不太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周道长只是没神经，可不是真的脑子慢半拍。
回合继续，球的高度在几个来回之后渐渐降低，李菲趁势就是一个正手的抽球，打算借助高球速偷袭他一把。
奈何周悬的反应也很快，早就判断好球路的他反手平挡，顺势就把球挡了回去。
而这一下恰巧又带着点风，于是羽毛球顺势向下一歪，就这么掉在了李菲的脚边，根本不给她回击的机会。
“我去！这也行！”李菲大呼，“这风怎么偷袭我！”
“要不这球不算？”周悬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胜之不武。
“！别，怎么不算？”李菲把球捡起来，很大方地说，“人也不会一直倒楣，一会儿风可能就带着球，拐着弯往你脸上飞呢。”
“好吧，继续。”周悬拿好拍子，表明自己“认真对待比赛，严阵以待”的态度，等待李菲罚球。
“不过真别说，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球打得比以前好了呢？那么快的球都能给我挡回来。”李菲说道，“总不会是在家里偷偷练了吧？”
“一个人在家怎么练？”周悬被她说的，虽然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打得怎么样先不说，论经验我确实是比现在的阿菲要多打了几年球没错————是因为我把自己这些年偶尔打球的经验代入进来了，所以阿菲才会觉得我超水平发挥”了吗？”周悬开始尤豫要不要放水了。
“怎么不能，冥想训练就不是训练吗？”李菲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是一个高吊球，时间点卡的正好，球向下落的时候忽然就是一阵好大的风吹过，加之周悬注意力有点不集中，球就这么错开了他的拍子，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哇哈哈哈哈，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李菲得意地说，“风偶尔也是会帮帮我的嘛。”
“行吧。”周悬用拍子抄起球，把球发了回去。
然而之后几次可能是运气真的到了，前几个回合还好，后来每当球跑到周悬这半边的时候，天上就开始刮风，东飘一下西飘一下的羽毛球到处乱飞，害的周悬一连丢了好几分。
“停停停，暂停暂停。”李菲的体育精神再次发作，主动叫停道，“风太大了，先歇会儿。再打下去，我球上毛儿该打没了！”
于是乎，周悬和李菲来到一旁绿化带的路牙子上，坐下来准备歇会儿。
“来，喝口可乐，补充糖分。”李菲从球拍的袋里，摸出一罐尚带着点冰的可乐，“咔”的一声开罐道，“不过第一口的美味必须我来品尝~”
“你什么时候把可乐带下来的？”周悬看着咕噜咕噜的李菲，好奇地问——
他知道夏阿姨虽然不禁止李菲喝饮料，但运动的时候是例外，必须得喝水才行，说是会导致什么什么什么的病发作，也不知是不是报纸看多了。
“那我不喝了，都留给你慢慢品尝吧。”周悬好心地说。
“干嘛？你嫌弃我的口水啊？”李菲一瞪眼，表情骤变。
“没有没有。”
“那你喝啊。”
于是周悬喝了一口。
“good。”李菲满意地拍了拍周悬的背，“我感受到我们深切的友谊了。”
“恩。”
就这么，他们歇了一会儿，等风过去了，又站起来继续刚才的胜负。
这一次是李菲发球，同样的高吊球。
而之前连续被风干扰了太多次周悬，眼看着这次球路和高度都正合适，基本等同于“喂到嘴边”的程度，于是本着“不要夜长梦多”的想法，他退后一步，紧接着轻盈地一跃而起，直接就是一记干脆利落的扣杀。
在这个无风的时刻，羽毛球被命中的瞬间就是一道清脆的爆响，象是炮弹一样，“嘭”的一声落在的李菲脚边的水泥地上，甚至还砸起了一点灰尘。
“不得不说————十五岁的身体还真挺好使的————”这是周悬在结束这记完美的“钉地板”杀球后，心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换现在老不打球我突然来这么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腰疼————”
但作为丢分的一方，李菲就没有他这么镇定了。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扣杀的？！”李菲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周悬，“这是你能打出来的球吗周悬？你还说你没偷练？！”
“————”周悬也看着惊愕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前阵子看视频学的，算偷练么？”
“当然算！”李菲马上拎着拍子冲过来，“你快点教我这招！我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就是压不住球，正需要有人提点一下！”
“————压不住球可能是你发力的方式错了。
“那我要怎么发力？”
“大概就是要转动手腕的瞬间集中发力。”
“象这样？”李菲挥拍。
“有点类似，如果要跳起来杀球的话，那得注意要提前跳，在你向下落的时候击球。”
“象这样？”李菲跳起来挥拍。
“差不多差不多。”
“那你发个球过来给我打！”李菲又拎着拍子跑到对面去了。
“只是这种喂到嘴边低难度的杀球而已，我应该初二就会了吧——————”周悬看着李菲的背影，略感困惑地想着，“可是阿菲好象对我会杀球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的样子。”
“十五岁的我看起来有这么弱吗？”
“还是说————是这里的我”无论动手能力还是打羽毛球，就只有这点水平而已？”
“好了！”对面已经就位的李菲喊道，“来吧！”
“好，准备。”周悬捡起了羽毛球。
难道————真是那个“除非”吗？